“東海”號戰列艦上，當了望員報告第二輪齊射打出了跨射時，司令艦橋內立即就沸騰了。只是，眾多軍官沒有高興幾秒鐘，當了望員報告沒有命中敵艦時，所有人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所謂“跨射”，指的就是炮彈落在敵艦四周，而不是某一個方向上。

在遠距離炮戰中，戰艦的所有主炮一般選擇同一個瞄準點，因為火炮身管的燒蝕程度不同，炮彈的重量不可能絕對一樣，發射藥的重量也不是絕對相等，加上炮彈在飛行途中受到的幹擾並非完全一樣，所以齊射時打出的炮彈不可能落在同一個位置上，總會存在一定的偏差。

所有炮彈落下的區域，被稱為炮火的“撒布範圍”。

如果敵艦在炮火的“撒布範圍”之內，就表明在接下來的炮擊中，炮彈命中敵艦的比例將會大大增加。

這種情況就被稱為“跨射”。

可以說，除了靠偶然因素擊中敵艦之外，打出跨射是通往勝利的必經之門。

按照一般的情況，在打出跨射之後的兩到三輪齊射中，肯定能夠擊中敵艦。當然，這只是概率統計的結果，而不是實戰結果。在很大的程度上，還得看運氣。如果運氣好，打出跨射的那一輪齊射就能命中敵艦，如果運氣不好，恐怕接下來的好幾輪齊射都難以有所收獲。畢竟，誰也無法否認運氣在海戰中起到的作用。

實際情況也正是如此，在接下來的三輪齊射中，不但“東海”號毫無建樹，就連“南海”號也沒能收獲第一個戰果。當時，不但白佑彬感到納悶，覺得自己被運氣之神給拋棄了，就連那些沒有宗教信仰的參謀軍官都在暗自祈禱。

直到二點三十五分，在第五輪齊射的時候，“東海”號才首開戰績。

“應該在右舷三號副炮炮塔附近。”

白佑彬微微皺了下眉頭，目光落在了那幅鋪在海圖桌上的，描繪在一張半透明塑膠紙上的“北卡羅來納”級戰列艦的外形結構圖上。此時，閔瑞生已經在結構圖的右舷中部畫上了一把紅叉，並且在旁邊標了上了阿拉伯數字“1”，表明這是第一枚穿甲彈的命中點。

這幅結構圖是海軍最新提供的，主要是讓指揮官能夠更直觀的了解到敵艦的損傷情況。

按照規定，戰艦上還應該配備一張專業制圖桌。只是“東海”號還沒有返回帝國本土，所以沒有來得及安裝這樣的設備，暫時只能借用海圖桌上的空間。

從命中點來看，這枚穿甲彈應該打在了副炮炮塔，或者是附近的水平裝甲上。

“敵艦有沒有減速？”

閔瑞生搖了搖頭，說道：“應該沒有打穿水平裝甲，或者穿甲彈沒能進入下方的鍋爐艙。”

白佑彬暗自嘆了口氣，這可是“絕殺”敵人的最好機會啊！

如果那枚穿甲彈能夠在砸穿了水平裝甲之後，進入鍋爐艙爆炸，至少能夠打掉“北卡羅來納”號四分之一的動力。如此一來，“北卡羅來納”號的最快速度肯定將掉到二十四節以下，從而失去唯一的優勢。

當然，“北卡羅來納”級戰列艦不是日本海軍的戰列艦。

在設計的時候，其水平裝甲就厚達一百四十毫米，而且上面還有一層三十七毫米厚的露天裝甲。建造的時候，美國海軍根據西太平洋上的實戰情況，又在其關鍵部位增加了一層五十毫米厚的水平裝甲，並且在重要艙室附近設置了二十毫米厚的裝甲隔艙。

如此一來，穿甲彈要想進入鍋爐艙，需要穿透三層，總共接近二百五十毫米厚的裝甲。

這個厚度已經超過了“皇帝”級的防護標準（三層總共二百一十毫米），與“皇帝”級乙型戰列艦（三層總共二百四十毫米）持平。如此一來，只有當交戰距離縮短到一萬五千米的時候，四百毫米重型穿甲彈才能打穿二百五十毫米厚的水平裝甲！

也就在白佑彬感到惋惜的時候，“南海”號發來了消息。

在第六輪齊射中，“南海”號也取得了戰果，而且打中了“華盛頓”號兩枚穿甲彈。

“艦首水線以上部位與A炮塔右側水線附近。”

閔瑞生用藍色水彩筆在戰艦的結構圖上標出了這兩枚穿甲彈的命中位置。

顯然，“南海”號打出的這兩枚穿甲彈也沒能收到多大的效果。

第一枚穿甲彈肯定炸掉了“華盛頓”號的艦首，可是沒有能夠破壞主體結構，甚至沒有能夠讓其減速。另外，艦首處一般是錨艙與生活物資艙，即便被打掉了，戰艦也不會失去戰鬥力。

第二枚穿甲彈肯定打在了主裝甲帶上，而且是在主裝甲帶最厚的部位。畢竟，在這個部位後面，除了放魚雷隔艙之外，就是A炮塔的主彈藥庫，這裏也是戰艦上保護最嚴密的地方。最關鍵的是，重型穿甲彈是以很大的角度砸上去的，即便“北卡羅來納”級戰列艦的主裝甲帶最大厚度只有三百零五毫米，可是其相對彈道路徑的厚度肯定超過了四百五十毫米。如此一來，在一萬七千多米的交戰距離上，穿甲彈根本就啃不穿這麽厚的裝甲。

了望員的報告證實了這一點。

“華盛頓”號在中彈之後，除了艦首被炸飛了大概五米長的一截之外，艦體沒有受到損傷，速度沒有降低，只是A炮塔“缺席”了接下來的一輪齊射。

也就是說，A炮塔內的炮手很有可能被震傷了。

在第六輪齊射中，“東海”號也沒有空手而歸。

按照了望員的報告，從乙炮塔打出的一枚穿甲彈命中了“北卡羅來納”號右舷，距離艦尾大概三分之一個艦長處的水線附近。

毫無疑問，這裏也是主裝甲帶最厚的部位，穿甲彈對敵艦沒有多大的威脅。

“看來，我們這次遇到了最難對付的敵人！”白佑彬冷冷一笑，擡頭對於右任問道，“我們現在與敵人的距離是多少？”

“快到一萬七千米了，需要保持距離嗎？”

遲疑了一下，白佑彬微微搖了搖頭。“繼續縮短距離，我就不信打不穿‘北卡羅來納’級戰列艦的裝甲！”

話剛落音，一陣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呼嘯聲傳了過來。

司令艦橋內的眾多軍官都是一驚，幾乎都判斷出，那枚炮彈肯定會打中“東海”號。只是，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只來得及做出最為本能的反應：抓緊旁邊的固定物體。

戰艦猛的一震，幾個來不及抓住固定物體的軍官立即像皮球一般的蹦了起來。

緊接著，在天崩地裂的爆炸聲過後，舷窗上的玻璃如同遭遇到了十二級臺風一樣，如同彈子般的震動了起來，並且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利聲響。

劇烈的震動緩緩停止，爆炸聲逐漸散去的時候，硝煙順著門縫飄了進來。

“有沒有人受傷？”

“叫軍醫，快叫軍醫……”

“媽啊，我的手，我的手……”

……

當白佑彬從地板上爬起來的時候，艙室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長官，你沒事吧？”閔瑞生的反應還是挺快的，而且首先就想到了白佑彬。

“沒事，我沒受傷。”白佑彬檢查了一下手腳，“閔瑞生，你額頭上出血了。”

“小問題，只是個小傷口。”

見到閔瑞生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白佑彬松了口氣，同時朝剛剛站起來，同樣沒有受傷的於右任看了過去。

在於右任通過艦內電話詢問楊定方損傷情況的時候，三名軍醫沖進了司令艦橋。

除了一名少尉軍官右前臂骨折，另外一名上尉軍官左胳膊脫臼之外，其他官兵要麽屁事沒有，要麽就只受了皮外傷。

“炮彈打在了左舷一百二十五米處。”於右任放下了電話話筒，“三甲炮塔被摧毀，二號輪機艙沒有受損。損管隊員已經過去了，問題應該不是很嚴重。”

白佑彬微微點了點頭，說道：“繼續開火，不過就挨了一枚炮彈而已！”

這話一出，那名骨折的傷員立即停止了呻吟。

確實，這才挨了一枚炮彈而已。戰鬥中，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挨炮彈。更重要的是，連艦隊指揮官都堅守在崗位上，其他軍官更應該堅守自己的“陣地”。

很快，軍醫將傷員擡了出去，司令艦橋內也恢覆了正常。

“東海”號用第七輪齊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也讓敵人知道，那一枚十六英寸穿甲彈不但沒有讓這艘“老而彌堅”的戰列艦喪失戰鬥力，還激發出了戰艦上所有官兵的鬥志與士氣。

兩分鐘後，當了望員報告打中了“北卡羅來納”號的A炮塔時，司令艦橋內的軍官沒有像開始一樣大聲喊叫起來。

“……著火了，敵艦A炮塔著火了……”喇叭裏傳出了了望員興奮的高叫聲。

“打得好！”白佑彬一拳頭砸在了海圖桌上，“告訴楊定方，弄清楚是哪個炮組打的，我給他們記集體戰功！”

似乎受到了白佑彬的感染，其他軍官才在這個時候歡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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